全球市场涌现“发债潮”，狂欢还是警报？

作者： 国际金融报 | 01-15

在沉寂多时后，全球市场的发债热情重新被点燃。

根据彭博汇编数据，仅今年前4个交易日，新兴市场就发行了20笔美元和欧元债，累积融资2440亿美元，创有相关数据以来的纪录。

墨西哥首先以拉丁美洲国家有史以来最大金额，为2024年新兴市场主权债券发行拉开了序幕。此后，印度尼西亚、沙特等经济体也纷纷发债融资。

不仅是新兴市场，许多将迎来大选的国家，如美国、英国也在考虑发债，以弥补政府支出。

此外，美国企业也争相发债，为今明两年的“巨额到期债务墙”再融资。

目前，投资者正就“不稳定”的公共债务水平向各国政府发出警告，称过多的借贷承诺可能引发债券市场反弹。

发达国家：警惕赤字失控

近日，美国国会两党领导人宣布达成了一项1.66万亿美元的协议，为2024财年美国政府的关键项目提供资金，以避免在本月底出现政府“关门”。

如果该协议最终通过，意味着美国国债将持续增长，政府将有更多的发债空间。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认为，到本世纪30年代初，美国的福利支出、强制性支出和债务利息支付净额将超过政府的总收入。美国的债务状况在未来几年只会越来越恶化。

阿波罗全球管理公司(Apollo Global Management)估计，美国财政部今年将发行约4万亿美元的债券，期限在2年至30年之间，高于去年的3万亿美元和2018年的2.3万亿美元。而根据美国财政部1月2日的通报，目前美国联邦政府公共债务总额已经突破34万亿美元，达到历史新高。摩根大通警告称，这34万亿美元的巨额债务对经济来说是一种“温水煮青蛙”，因为更高的赤字和不断膨胀的偿债成本很容易变得不可持续。

“我们已经习惯了美国政府财政恶化对投资者影响有限的情况，但有朝一日，这种情况可能会改变。”摩根大通策略师迈克尔·切巴莱斯特表示。

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预测，未来4年，美国预算赤字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例将徘徊在6.5%至8%之间，较2022年的不到4%大幅上升。

企业债方面，伴随企业债相较于美国国债的信贷利差收窄以及美联储稍晚降息的预期，企业一方面希望锁定目前相对较低的发债成本，另一方面担心降息后收益率走低会影响投资者需求，于是争相发债，为今明两年的“巨额到期债务墙”再融资。

2024年第一周，美国高评级企业债发行额接近590亿美元，超过了市场此前500亿—550亿美元的预测。

不只是美国，许多发达经济体也都表现出明显的发债倾向。

英国《金融时报》指出，预计英国将迎来其第二高的债券发行年份，仅次于新冠大流行时期的2020年，净发行量预计将是过去十年平均水平的三倍左右。

英国银行NatWest的估计，欧元区最大的10个国家今年将发行约1.2万亿欧元的债券，与去年的水平大致相同。但该行预计，今年的净发行量（包括量化紧缩的影响，不包括现有债券的再融资）将增长约18%，达到6400亿欧元。

由此可以预见，美国、英国和欧元区各国政府将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市场大量发行债券。彭博情报(Bloomberg Intelligence)估计，这些国家和日本将净发行2.1万亿美元的新债券，为2024年的支出计划融资，这一数字将较去年增长7%。

IMF数据显示，发达经济体的公共债务占GDP的比重已从20年前的约75%飙升至112%以上，原因是各国政府加大了借贷力度，以便为流行病刺激计划、医疗保健和老龄化人口养老金以及摆脱化石燃料的转型提供资金。随着发债规模的增大，这一数据料将继续增长。

ING Financial Markets全球债务和利率策略主管帕德拉克•加维警告称，“目前，市场只是痴迷于美联储的利率周期。一旦这种新鲜感消失，我们就会开始更多地担心赤字。”

新兴市场：风险与机遇并存

另一方面，国际金融协会（IIF）指出，在去年政府债务占GDP的比重攀升至68.2%的历史高位后，新兴市场势必会加大债券发行的力度。这源于今年美欧央行陆续降息，举债成本未来将处于低位的预期。

年初的“发债潮”似乎有力地佐证了这一观点。

据彭博社汇编的数据统计，在新年刚开始的短短4天内，墨西哥、匈牙利、斯洛文尼亚、印度尼西亚、波兰等新兴市场的政府和企业共发债20笔，融资规模达244亿美元，创下发展中经济体发债纪录。

美国银行全球新兴市场固定收益策略主管戴维•豪纳（David Hauner）认为，“新兴市场正在走出多年的资金外流期。”

多年来，发达经济体不断上升的利率吸引投资者离开新兴市场，如今，投资者再次将目光投向发展中国家发行的美元和本币债券，将其视为发达市场债券收益率较低的一个有吸引力的替代选择。

“我们看好新兴市场主权债券，因为我们从中看到了较高的收益。”瑞士百达财富管理亚洲全权委托多元资产投资和管理主管贾文剑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亚洲新兴市场这些年的政府资产负债很健康，比亚洲金融危机时期有了非常大的改观；拉丁美洲有很多国家是原油输出国，我们认为原油在2024年会维持在80美元的水平，因此新兴拉美国家的财政收入应该是比较稳健的。”

戴维•豪纳则指出，“投资新兴市场的原因主要反映了全球利率的放松，而不是许多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长更为强劲的前景。”

一个不容忽视的风险是，大国在处理债务方面有很多选择，而经济基础薄弱的国家只能“硬抗”债务风险。

以墨西哥为例，彭博社援引知情人士消息称，该国通过发行5年、12年和30年期美元债券，筹集了75亿美元，申购金额高达200亿美元。

西班牙银行BBVA墨西哥策略师Miguel Iturribarria对此发出警告：“短期内，本币和外币债券发行的增加并不令人担忧。然而，在未来几年，如果赤字增加的趋势继续下去，市场可能会开始将更大的风险溢价纳入债券。”

过去，美联储和其他央行通过加息来应对通胀的不断上涨，这使得全球借贷成本大幅上升，投资减少和资金撤出变得愈发常见，而由利率上升带来的债务膨胀也压垮了许多国家。

回顾2023年，埃塞俄比亚因为错过为其国际债券支付3300万美元利息的最后期限进入主权债务违约；加纳、斯里兰卡、赞比亚等国的债券重组长期谈判几乎没有进展。

目光再放远一点，世界银行的数据显示，过去3年，10个发展中国家发生了18起主权债务违约事件，这比此前20年记录的总和还要多。

这也意味着，对于那些不具备偿债能力的国家来说，大量发债只不过是“饮鸩止渴”。2023年年末，世界银行就发布警告称，发展中国家的债务处于“危机”水平。预计2023年和2024年，24个最贫困国家的总体偿债成本将激增，增幅高达39%。

本月初，联合国发布的《2024年世界经济形势与展望》报告也指出，低收入和脆弱经济体正面临日益严重的国际收支压力和债务可持续性风险。特别是小岛屿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前景将受到沉重的债务负担、高利率和日益增加的气候相关脆弱性的制约。

记者王哲希

编辑程慧

责任编辑孙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