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脚记

行情就这样，今天勉强还行，继续捱着，聊点人间烟火。昨天晚上和朋友小聚，三五盅后去洗脚，80分钟的脚摩套餐，338元每人。技师是两位小嫂嫂，笑吟吟的。我问，好像不便宜？答复说是的，现在人工费贵，愿意做这种力气活的不多，她们工作很好找。我和朋友说，人工费越来越贵是大趋势，以后投资项目要注意到这一块。然后，俩人顺便聊起投资的其它东西，一级市场、二级市场。一位小嫂嫂听到半途，插嘴说：股权是一级市场吗？我也投了一个，听说能比股票赚得多。股权私募投资门槛100万元起，小嫂嫂作为脚摩技师，竟然也有投，顿时让我刮目相看。我说，家里条件不错哦，能拿出上百万做投资。答：不用啊，我才投了60万。我心里一咯噔，这是遇到野鸡项目了。但考虑到她钱已经投进去，不想让她徒增担心，于是含含糊糊说：很好啊，那就等着。什么时候钱能拿出来，就别再投了。小嫂嫂还是很敏感，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说：你觉得有风险对吗？我投的是国企，这钱随时可以拿出来的，当时才投20万，现在值60万了。我一听还有救，精神一振，说：这么好。刚好要过年了，可以把本金拿出来，剩下的三分之二继续放里面增值。我都不敢劝她拿出三分之二，只留本金。因为知道，如果她正在势头上，让拿出来多了的话，她根本听不进。小嫂嫂有点不好意思，说：其实是原来值60万，我是等跌到20万买进去的，现在还没赚钱。投资的人一开始喜欢吹业绩，果然都是共性。我说，那也没关系。其实股权投资讲究以小博大，不需要投这么多的，也可以把你投的20万，先拿三分之一出来，只留三分之二就够了。“以小博大”我是骗她的，就想哄着让她未来少遭受点损失。答：卖出要收3%的手续费，那我岂不亏了？我心想，踩到这样的坑，只要损失3%就能出来，简直谢天谢地，哪还叫亏。于是说：有时候投资很久不涨，需要卖掉一点后面才容易涨，反正你还有三分之二，稍微涨点就弥补回来了。我过去投资，卖了求涨的这一招，很灵验。继续聊下去才知道，原来她说的20万，已经被套了部分，所以舍不得卖。而所谓的国企，大约是国企下面的四五级孙公司。很多年前，有人用国企背景的这样的公司去银行骗贷款，后来银行被骗多了不再上当。现在托黄牛注册一家这样的公司，成本大概只要百来万，然后就能拿到社会上忽悠。当然，小嫂嫂她们不懂这些门道。按照她的说法，她投的是国企，所投公司的生意伙伴，也都是电信、银行、地产、汽车等国企。股东们平时每天登录APP点生意伙伴的广告，所投公司就能有收入。公司还有专门的电商网站，卖茶叶、酒、日常用品等，也是一块收入。另外，股东买卖股权的手续费，也是公司收入的一部分。公司有收入，就能给股东分红，股权就有价值，股价就会上涨。哪怕不分红、不涨，股权也可以换成积分，到所投公司电商网站上消费。这样综合看来，预期收益很大，风险几乎为零。都是七八年前的资金盘或者金融传销老套路了。点击广告，APP收不到几块钱，甚至那些金主爸爸都不一定投放了他们，是他们自己爬来的广告链接；而交易手续费，确实存在，但双边6%这么高，沉淀资金玩不了几次，基本只能靠新钱推动旧钱；至于茶叶和酒，大家都懂，都是很低成本卖高价，连小嫂嫂她们也知道很不划算，不会真的去买。就是制造公司有收入、股价会上涨，以及股权能变实物等假象，作为噱头吸引新资金不断加入。我终于憋不住了，说：这种资金盘过去很多，参与者最后平均亏损幅度90%。不管你可能已经亏了20%还是30%，先拿出三分之一也是好的，毕竟洗脚赚钱不容易。小嫂嫂有些难为情，说：其实我也知道，有人提醒过我。不过，这家公司5年了，现在还没爆。我想等到后来人接盘了，赚一些了，再慢慢退出。她说：只要涨两三分钱我就开始卖，现在老是最多只涨一分钱。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往里面加钱了。难怪前面我那么含糊一说，她就听出我察觉到了风险，原来她都是知道的。无非就是，一方面，钱套住了，人还每天付出劳动，有了沉没成本，舍弃不下；另一方面，抱着侥幸心理，希望自己这个先入场的“明白人”，能够收割不知情的后来人。我又多劝了一句，说不要等涨价了，不是很久都没涨了么，明天就可以卖。但感觉没效果后我不再多说，只是在心里默默惋惜，她可能再也等不到涨那两三分钱。甚至，即使她现在卖，还能不能出金都不一定。最后快离开时，小嫂嫂问：你说这样的骗局很多，为什么警察不抓？我说：因为暂时还没有受害人。等盘子爆了警察就抓了，不过到时组织者坐牢，你们的钱也要不回来了。话是这样说，其实我自己也吃不准，警察到底能不能提前抓。回家路上我叫了个代驾，习惯性随口问司机：现在生意怎么样？答：单子比以前少了，单价也低了，就也还能做吧。我哦了一声，靠在后座闭上双眼。车胎要补气了，感觉略微比平时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