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湾国家汇率制度与推进多元化国际货币体系的思考

2022年12月，首届中国-阿拉伯国家峰会、中国-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峰会在沙特召开，2022年世界杯在卡塔尔举行。2023年8月，沙特、阿联酋、伊朗等6国正式成为金砖国家成员。一系列标志性事件使得海湾地区成为世界瞩目的焦点。

一、海湾国家汇率制度及面临的问题

1981年5月，沙特、阿联酋、卡塔尔、科威特、阿曼、巴林六个海湾国家的元首，在阿联酋宣布成立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简称海合会），总部设在沙特首都利雅得。海湾国家由于其丰富的油气资源，经贸结构高度依赖石油出口，实行盯住美元的联系汇率制度，成为全球石油美元循环体系的组成部分。

（一）石油美元体系

随着美元与黄金脱钩、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国际货币体系进入到浮动汇率时代，而美国在20世纪70年代面临着滞胀的困境，美元频繁贬值，美元的国际地位也不断下降。为了维护美元霸权，美国政府以经济和军事援助为条件与沙特达成协议，将美元作为石油出口的唯一计价和结算货币，中东其他OPEC成员国也同意以美元结算，石油美元体系由此正式确立。

对于美国而言，石油美元体系成为美元国际化的重要支点，巩固了美元作为国际货币的霸权地位，也逐步建立了以美国为首的国际金融和产业体系。美国通过购买石油及商品对外输出美元，各国又通过购买以美债为主的美元资产及高科技产品等方式让美元回流美国，形成石油美元循环体系。

对于海湾国家而言，其大部分财政收入来自油气出口，在石油美元体系下，盯住美元的联系汇率制度有助于减少进出口过程中的汇率风险，降低国际贸易成本；同时，海湾国家在长期的贸易顺差中积累了大量美元外汇储备，可以在油价下跌、国际收支存在缺口时期稳定市场，有能力维系盯住美元的汇率制度。

（二）主要海湾国家汇率制度的变化

沙特里亚尔经历了金本位制、盯住IMF特别提款权、爬行盯住美元、盯住美元汇率制四个阶段。1986年至今，沙特里亚尔与美元的汇率设定在1美元兑3.75里亚尔。

阿联酋迪拉姆经历了盯住美元、盯住IMF特别提款权、重回盯住美元汇率制三个阶段。1980年至今，阿联酋迪拉姆与美元的汇率设定在1美元兑3.6725迪拉姆。

卡塔尔里亚尔经历了金本位制、盯住英镑、盯住美元、盯住IMF特别提款权、重回盯住美元汇率制五个阶段。1989年至今，卡塔尔里亚尔与美元的汇率设定在1美元兑3.64里亚尔。

（三）盯住美元汇率制度面临的问题

在享受石油美元便利性的同时，盯住美元汇率制也存在缺陷。根据蒙代尔提出的“不可能三角理论”，海湾国家在实行固定汇率制度、保持资本自由流动的情况下，无法保持货币政策的独立性，央行调控国际收支和经济活动的能力受限，易引发国际投机资本和热钱冲击。

海湾国家的经济贸易结构与美国有较大差异，面临的经济周期也不尽相同。现行汇率制度使其货币政策与美元挂钩，无法针对本国的情况及时调整，尤其是2022年以来美联储连续激进加息，海湾国家央行也被迫跟进，一定程度对本国经济复苏进程产生影响。

二、多元化国际货币体系正在建立

美国利用自身的金融霸权，通过美元潮汐在全球反复收割，对外转嫁国内的债务危机，给新兴经济体带来巨大金融风险。同时，美国频繁对他国挥舞金融制裁“大棒”，美元武器化对美元信用造成很大影响，美元霸权开始动摇。随着新兴经济体的整体实力与全球贡献不断提升，推动国际货币体系向多元化方向迈进、提升新兴经济体的话语权是大势所趋。

当前，国际货币体系多元化探索不断深入。越来越多的国家在跨境交易使用本币结算方面加强合作，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五次会晤约翰内斯堡宣言强调，鼓励金砖国家同其贸易伙伴在开展国际贸易和金融交易时使用本币的重要性。全球央行持续推动外汇储备多元化，IMF公布的2022年末官方外汇储备构成数据显示，美元的占比已降至60%以下。

海湾国家是多元化国际货币体系的重要推动力量，国际原油供需格局的变化及国内经济结构的转型，也对其维系单一盯住美元的汇率制度带来挑战。一方面，美国在国际原油市场的出口量逐步增加，海湾国家与美国从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变成同为原油出口国的竞争关系；另一方面，海湾国家正在寻求产业升级，以减少对原油的过度依赖，例如沙特提出2030愿景计划，发展多元化产业，推动科技创新和数字化转型。随着美国在中东地区的经济、军事等方面影响力不断衰落，有市场观点认为，以石油美元为基础的盯住汇率制一定程度上不再符合海湾国家的利益，未来有转为与一篮子国际货币挂钩的可能性。例如，科威特已将汇率制度由单一盯住美元改为盯住一篮子国际货币，埃及则制定了埃镑汇率指数，由仅挂钩美元改为与一篮子货币及黄金挂钩。

大部分海湾国家并未表示放弃单一盯住美元，但市场对“脱钩”可能性的计价会通过外汇远期市场表现出来。在国际油价长期低迷以及国际金融危机期间，投机者押注海湾国家无力维系其汇率与美元挂钩，继而做空其外汇远期合约。以沙特为例，在2020年国际油价下跌和疫情的双重打击下，美元兑沙特里亚尔1年期远期合约价格飙升，表明市场对“脱钩”的押注再度升温，预期沙特里亚尔可能大幅贬值。

三、人民币在多元化国际货币体系中可发挥更大作用

二十大报告指出，要“有序推进人民币国际化”，体现了人民币国际化在我国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方面的重要意义。近年来，全球多个经济体密集推出新举措，在跨境贸易中加强本币结算，为国际货币体系多元化提供了有力支撑。

从国际货币的职能看，推进人民币国际化需要其在支付、计价、投融资和储备等方面积极发挥作用。一是以跨境贸易结算为主的支付结算功能是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基础。我国作为全球最大的油气进口国之一，未来若与海合会国家开展油气贸易人民币结算，将极大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程度。二是人民币计价货币功能取得一定进展。随着期货市场的发展，我国已上市部分特定品种期货交易，为大宗商品人民币计价结算提供定价基准。三是在投融资货币功能方面，“债券通”、“沪深港通”、跨境“理财通”以及QFII/RQFII等投资业务制度不断完善，熊猫债等融资业务产品不断创新，为市场提供更加畅通的投融资渠道。四是人民币储备货币的功能正稳步推进。2022 年 5 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将人民币在特别提款权（SDR）中权重由10.92%上调至 12.28%，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的占比也逐步提升。

下一阶段，可在服务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以国内大循环作为坚实基础，坚持服务实体经济，推动人民币跨境使用，畅通国内国际双循环。持续完善跨境人民币基础性制度和基础设施安排，加强宏观审慎管理，统筹好发展与安全，推动人民币在多元化国际货币体系中发挥更大作用。

一是培育扩大境外市场人民币需求。在国际结算和交易的过程中，货币使用量的增加能够提升该货币的流动性，进而降低交易成本，并促使使用需求进一步增加。因此，积极做好政策支持和市场培育，提升市场主体使用人民币结算的意愿，能够有效促进跨境人民币使用的正反馈循环。

二是稳步推进制度型金融开放。一方面，进一步丰富金融产品种类，简化手续流程，便利境外投资者配置人民币资产，完善人民币跨境循环机制。另一方面，积极拓展境外机构人民币融资需求，支持境外主体发行“熊猫债”，提升人民币融资的便利性和吸引力。

三是发展离岸人民币市场。离岸市场是货币国际化的重要平台，继续推动双边本币互换和本币结算机制，加强央行间货币合作，优化人民币清算行布局，可以有效拓展离岸市场的广度和深度。

四是加强跨境清算基础设施建设。在目前的跨境清算中，美元仍然占较高比重。可探索优化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功能，拓展使用范围，提高人民币清算占比。推动与其他清算系统互联互通，积极参与市场标准建设，摆脱对外部清算体系的依赖，保障清算安全。

五是完善跨境资金流动宏观审慎管理。在积极扩大对外开放的同时，需要密切关注跨境资金流向，完善监测和预警体系，强化宏观审慎管理，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底线。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其所在机构观点。

END

作者：丛昊、葛春生，中国工商银行

原文《海湾国家汇率制度与推进多元化国际货币体系的思考》全文将刊载于中国外汇交易中心主办《中国货币市场》杂志2023.10总第26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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