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50人丨全日空社长：愿继续做连接日中的“空中桥梁”

中日“50年50人”专题报道组【编者按】1972年9月29日，中日签署《中日联合声明》，实现了两国邦交正常化。五十载冷暖起伏，半世纪沧桑巨变。共同的记忆、特别的联结、持续的接力，过往的中日友好瞬间，观照着当下时代激流里的行与思。澎湃新闻联合中国公共外交协会，推出“50年50人”专题报道，对话50载中日关系的塑造者、开拓者、践行者，展望未来全球变局下中日关系“下一个50年”。

芝田浩二 现任全日空控股公司社长。全日空供图

曾休学两年来华工作

澎湃新闻：高中毕业后，您选择就读于东京外国语大学中文系。请问您对中国感兴趣的缘由是什么？芝田浩二：那时在日本高中，大家都会学习汉文。所谓汉文，就相当于中国的古汉语。其中必学的是诗歌，比如杜甫、李白、王维等，在学习过程中，我看到了中国的雄伟景色，中国人的温柔，对此很感兴趣。正好在1972年，日中实现了邦交正常化，在那之前一直是“遥远邻国”的两国变成了“现实的近邻”，我也因此想更多地了解中国，所以选择了中文专业。澎湃新闻：大学时期，您为什么会休学前往日本驻华大使馆工作？这段经历对您后来的职业经历有怎样的影响？芝田浩二：在大学学习中文时，我曾迫切希望有一天能亲眼看看中国。只是在那个年代，虽说日中两国恢复了邦交正常化，但是办理签证仍存困难，从日本到中国，或者从中国到日本，都并非容易之事。大学三年级，我得知日本驻华大使馆正在招聘职员，于是报名参加考试且合格了。我觉得这是了解中国的好机会，决定休学两年去北京，那是1979年的3月22日。当时，我在北京的日本驻华大使馆积累了各种各样的社会经验，这些也成为了我此后进入公司、进入社会的基础。此外，那两年的经历也使我得以结识一些日中外交相关的人士，和他们的关系在毕业后仍在延续，我想这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中国航线所占份额高达25%”

澎湃新闻：您于1982年进入全日空工作，并在1983年到1990年的7年间就任于公司国际部，这期间正值全日空首次开通中国航线，听说您也参与了当时的准备工作。您是否能介绍一下当年是怎样的机遇促成了全日空开通中国航线，以及对于发展对华业务，全日空当时有着怎样的考虑？芝田浩二：在我1982年进入公司时，根据日本的政策规定，当时全日空只开设了国际包机航班，而开通国际航线是全日空长久以来的夙愿。那时我在国际部也是为了将来的国际定期航班做准备，在国际包机的运营过程中积累经验，学习与国际航线相关的知识和技巧。当时全日空的日中包机航线除北京、上海等大都市外，还曾开拓了厦门、哈尔滨等地方线路。另外，我们也曾与中国民航的飞行员、机组人员开展交流、培训活动等，当时就与中国航空业加深了联系。在我印象里，全日空开通中国航线经历了非常长的准备时间。1986年，在成功开通第一条国际定期航线，即东京飞往关岛的航线（编注：全日空1986年3月3日首航东京至关岛的客运航线，开展定期国际航线服务，同年年底开展洛杉矶及华盛顿航线）后，全日空抱着接下来一定要开拓日中航线的决心，于同年8月以冈崎嘉平太为首组建了前往北京的代表团，为此做努力。此后，在得到运营定期日中航线的许可后，全日空在次年的4月16日，也就是冈崎嘉平太先生90岁生日的这一天实现了中国航线的首航。

1985年，芝田浩二于中国民航空乘教官培训结业典礼。图片由全日空友情提供澎湃新闻：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民航产业的市场化改革逐渐深入，全日空作为中国民航市场的参与者、见证者，如何评价中国民航市场的发展？对华业务在全日空国际业务中的占比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芝田浩二：自1987年开设中国航线以来，全日空在这35年间一直致力于拓展中国市场。这期间，日中航空领域的交流有了很大的进步，其中中国航空业本身的发展更是令人刮目相看。目前，已发展为世界级企业的中国三大航——中国国航、中国东航和中国南航为首，北京、上海、广州甚至全中国都有了大型现代化机场。在中国航空交通管制能力不断强化之下，疫情前的2019年，中国民航旅客运输量已多达6.6亿人次，规模稳居世界第二，仅次于美国，甚至较35年前增加了50倍。此外，日中之间的航班数也从1987年我们刚通航时的每周54航次增加了约24倍，达到1250航次。我认为这是惊人的发展。自开通中国航线以来，全日空一直在积极扩展对华业务。2019年，全日空在中国的11个机场共计开通了每周378次的航班量，中国航线在全日空国际航线中所占份额高达25%。值得一提的是，全日空也加强了中国航空公司的合作关系，例如与中国国航等加强了代码共享、常旅客合作等。

风险与机遇

澎湃新闻：新冠疫情对全球的航空业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请问全日空对此采取了哪些措施，效果如何，以及目前仍面临的课题。此外，在疫情时期，全日空是如何保障中国业务的？芝田浩二：我们一开始未曾想到疫情会持续如此长的时间。为了应对前所未有的危机，首先急需确保资金，同时我们也推进了资产的出售，彻底进行成本管理。在疫情期间，我们也力求不辞退员工。值得一提的是，在2022财年第一季度（4月至6月）中，我们实现了近三年来的首季盈利，我认为疫情在今后将逐渐稳定，客运需求会逐渐恢复，能够实现持续盈利。澎湃新闻：对于远期的在华发展，全日空目前有何展望？芝田浩二：我们在中国设有11个支店，尽管实现了不裁员，但仍受到了一定影响。中国无论过去将来，都是非常有前途的市场，在疫情结束后我们也希望能够在中国进一步扩展业务。目前ANA（全日空）集团中有三个品牌，包括“ANA”、“Peach”及将于明年开始运营的第三个品牌“AIR JAPAN”，我希望能发挥这三个品牌的优势，更有效率地开展中国业务。图片由全日空友情提供澎湃新闻：货运也是全日空的重要业务之一，然而近年来国际经贸间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对日本企业影响扩大，给中日间贸易也带来了一定影响。甚至也出现了中日两国经济“脱钩论”，日本企业离开中国的说法。全日空如何看待国际经贸中的风险与挑战？怎么看中日两国经贸之间的竞争与合作？芝田浩二：我们希望能有一个人流、物流都自由的、没有壁垒的市场和竞争环境，但对于航空货运来说，不仅是保护主义的抬头，还面临了经济“脱钩论”，还有疫情造成的市场封锁等各种各样的风险。我们一直在认真收集信息并进行分析，若是发生此类风险，也会立即进行应对。对全日空来说，不仅是中国航线的旅客非常重要，在航空货运事业领域，中国也是重要的市场。在我看来，目前日中两国的企业投资持续稳健，两国间航空货运需求仍十分旺盛。此外，全日空将时刻关注全球航空货运市场和各国的经济安全保障等动向，另外还包括日本企业在中国的事业发展及投资意愿等，及时进行调整、促进业务的顺利开展。

民航事业“继往开来”

澎湃新闻：回顾全日空与中国的发展历史，冈崎嘉平太先生曾为两国关系的发展倾尽全力，您认为现在的全日空应如何继承与发扬先辈的智慧？芝田浩二：全日空以纯民间资本航空公司的形式起步，靠自身力量不断成长、发展。自全日空成立以来，从冈崎嘉平太先生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就一直传承着这样的一句话——“现在贫乏，将来有望”（编注：此句为全日空第一代社长美土路昌一的名言）。这句话告诫我们，即使现在情况艰难，也要面向未来、迎接挑战，其中所包含的挑战精神也一直被全日空所传承延续。今后我也希望能把这种精神好好传递给我们的后辈。澎湃新闻：在中日关系的不断发展和变化中，两国间的人员交流也受到了相应影响。作为国际民航企业，全日空如何应对国家间关系变化带来的风险与挑战？您对于中日间的人员往来、民间交流有怎样的想法与期待？芝田浩二：从运营航空业务的角度来看，和平稳定的国际关系是不可或缺的，也是我们所期望的。但是，在国际形势发生变化的情况下，我们也力求尽可能地把握变化，采取适当的应对措施，保证业务的持续运营。我认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交往是非常重要的，在相互之间加强了解后，对彼此的理解也会更加深入。如果相互理解能够不断加深，两国关系也会得到发展，从建立“友好关系”，到建立“健全的邻国关系”。在这一方面，我认为促进人与人之间的往来是我们航空公司的使命，为了推动两国关系的发展，我们航空公司也必须倾尽全力。希望全日空今后继续作为连接日中两国的“空中桥梁”，愿为促进人员往来，发展双边关系做出我们的贡献。

1985年，芝田浩二于中国民航空乘教官培训结业典礼。图片由全日空友情提供澎湃新闻：今年是中日邦交正常化50周年，1972年至今，全日空也见证了中日关系的许多重要瞬间。对于全日空来说，这50年有怎样的意义？芝田浩二：回顾历史，日中两国在1972年9月29日实现了邦交正常化，在那之前的8月16日，正在日本访问的上海歌舞团一行分别乘坐全日空和日本航空的包机回国，那是日本的飞机在战后第一次直飞中国。1972年，我们通过这一包机与中国相连接，而在此后，我们也开拓并运营了35年的日中定期航班。当然这50年间并非一帆风顺，也存在各种各样的风险，但我们克服重重困难不断发展了中国业务。毫无疑问的是，中国业务的扩大为全日空的成长提供了支撑。无论是基于我个人还是对于公司而言，都很感谢中国市场。澎湃新闻：展望未来50年，您对中日年轻一代有怎样的寄语？芝田浩二：回过神来已经过去50年，全日空中国航线通航也走过了35年。我经常说日中两国是“一衣带水的邻邦”，作为邻居，一定要相互做出努力，促进发展。中文里有“取长补短”这一词，我希望不管是日本还是中国的年轻一代都要记住，互相弥补对方的不足，欣赏对方的长处、学习对方的优点。为了建立这样的关系，我也期待大家能够努力加深对彼此的理解。这其中有一个重要的秘诀，就是“互尊（相互尊重）”。我希望大家都努力在“互尊”的基础上增进相互理解。

人物简介

● 芝田浩二，1957年出生于日本鹿儿岛县，1982年毕业于东京外国语大学，后进入全日本空输株式会社就职。曾历任全日空控股公司亚洲战略部长、全球经营战略室长、专务执行董事等，于2022年4月1日就任全日空控股公司社长。芝田浩二曾于在学期间在北京的日本驻华大使馆工作，入职后也曾有驻欧洲的经历，拥有丰富的国际经验。

本期高级编辑 周玉华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