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喜爱这样的降息

内容提要

面对经济发展环境的复杂性、严峻性，降息有利于激发出更多的融资需求。而相比下调存款基准利率，人民银行指导自律机制建立了存款利率市场化调整机制，用改革的办法解决发展中的问题，不仅能起到引导存款利率下行的作用，更接近于我国利率市场化改革的目标。

新冠肺炎疫情和乌克兰危机导致经济运行所面临的风险挑战增多，经济发展环境的复杂性、严峻性、不确定性上升。这些挑战在最近一段时间显现得尤为突出。我们看到，有些企业生产经营已陷入困境甚至停顿，扩大融资意向不强，有效融资需求明显下降。显然，此时若能给存款降息，银行给予企业的贷款利率便有可能更低一些，就能激发出更多的融资需求。

谈及存款利率降息，很多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下调存款基准利率。也许，这是最为“省事”的做法，但这样做的问题也不少。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此时通过下调存款基准利率来降低市场利率的思路是对利率市场化改革的不信任。

第一，下调存款基准利率的行政色彩很浓，给储户、银行的感觉是“硬邦邦”的。人民银行于2015年放开了对存贷款利率的管制，并且于2019年决定改革完善LPR形成机制，目前存款利率是“在一定规则下，由市场决定”。具体来说，人民银行公布存款基准利率作为指导性利率，市场利率定价自律机制（以下简称“自律机制”）参考该利率形成存款自律约定，金融机构在自律约定的范围内自主决定存款利率。

存款市场的竞争激烈，前期较多存款的利率都粘于自律上限附近，此时若降低基准利率便会形成对存款利率的“一刀切”，令同类银行的存款利率趋于同一水平。储户面对同质化的存款利率并无太多的选择权，只能被动接受。如果静态地看，这实际上是无差别地降低了各储户的利息收入，并将其无差别地补贴给了各银行。但各储户、各银行的偏好（如对存款利率的敏感度）、特质（如对存款规模的渴求度）均不同，所以无差别的行政手段往往不能让所有储户、银行达到最优结果，只能形成次优解。

第二，下调存款基准利率加大了存款利率市场化改革的难度。本阶段越是让存款基准利率对市场利率形成主动牵引，实际存款利率受到的管制压力便越大，下阶段存款基准利率与市场利率的并轨也越难。当前存款基准利率已处于“黄金水平”，存款利率既可以在其基础上加点也可以减点。在利率市场化改革启航了近30年并已进入深水区的当前，与其打降低存款基准利率这个利率体系“压舱石”的主意，不如动动如何市场化地引导加点幅度下行的脑筋。我们要笃信利率市场化能带来福祉，让市场供求决定、通过货币政策引导的存款利率发挥出在促进经济和金融良性循环健康发展中的作用。

笔者认为，为了扎实稳住经济、努力实现全年经济社会发展预期目标，此时我们更应充分发挥LPR改革效能，推动存款利率市场化，并引导金融机构将存款利率下降的效果传导至贷款端。在此过程中，既要采取“有过则罚”的负向惩戒，更要注重“有功就奖”的正向激励,做到“奖优惩劣”相结合。

一方面，有过则罚。我国多数银行存款定价的本质都是“比照定价”，即在上级行的授权范围内，比照同地区（同类型）金融机构的相似品种进行定价。如果某家“坏银行”通过不规范存款创新产品等方式高息揽储以抢夺存款市场的份额，其余行便不得不采取类似的行动予以防守，结果是形成区域性的（甚至是系统性的）存款成本上行，这便是“坏银行定价”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货币当局需要维护存款市场竞争秩序、稳定银行负债端成本，使政策利率通过市场利率向存款利率的传导更为顺畅。事实上，维护市场正当竞争秩序也正是人民银行指导建立自律机制、约定存款利率上限的重要出发点。

另一方面，有功就奖。“奖优”的好处是突出正向激励，不动存量利益、不影响金融机构的商业可持续性，政策也相对易于落地。而且，“奖优”进一步提高了信贷增长的稳定性，用正向的奖励政策做了信贷总量的加法，与当前货币政策在总量上的取向是一致的，笔者认为现阶段这类政策不妨多一点。

2022年4月，人民银行指导自律机制建立了存款利率市场化调整机制，用改革的办法解决发展中的问题。自律机制成员银行参考以10Y国债收益率为代表的债券市场利率和以1Y LPR为代表的贷款市场利率，合理地调整本行的存款利率水平。对于存款利率市场化调整及时高效的银行，人民银行会视情况在MPA考核中予以加分奖励。

这样的做法不仅起到了引导存款利率下行的作用，还充分尊重了不同银行、不同储户个体间的差异，让市场主体自我决策并获得相应的收益、承担相应的成本。比如说，一些银行认为降息所带来的奖励（如MPA的加分）有吸引力，那么便会降低本行的存款利率；一些银行渴望获得更多的存款市场份额，那么也可保持利率不变。总体上看，这个机制有利于银行存款利率市场化程度的提高，且有利于稳定银行的负债成本。长远地看，如果有较多的银行降低了本行的存款利率，那么存款利率自律上限也可能降低，这样便可形成以“先进”带动“后进”的局面。

面对不同银行之间差异化的存款利率，储户也有了更大的选择权：希望获得较高存款利息的储户可以将存款转移至利率较高的银行，对存款利率变化不敏感的客户很可能还留在原银行。这样一来，存款利率能更多地由市场供求来决定，市场能更好地发挥出其在存款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力量。与原先“硬邦邦”的行政命令相比，存款利率市场化调整机制对银行的指导是柔性的，形成的效果是“顺滑滑”的、是有利于提高社会福祉的。

我们欣喜地看到，存款利率市场化调整机制建立后存款利率即刻出现了变化。4月下旬，工行、农行、中行、建行、交行、邮储行等国有银行，及大部分股份制银行、部分地方法人机构纷纷下调了1年期以上的定期存款和大额存单利率。4月最后一周，全国金融机构新发生存款的加权平均利率降至了2.37%，较前一周下降了10bp。

当金融机构将存款利率下降的效果传导至贷款端后，便能对接到、激发出更多的融资需求。尤为关键的是，与以往的行政命令式的降息相比，存款利率市场化调整机制所带来的降息更接近于我国利率市场化改革的目标，更能给社会带来福祉。我们也更喜爱这样的降息。

END

作者：张旭、危玮肖，光大证券研究所

原文《我们喜爱这样的降息》全文将刊载于中国外汇交易中心主办《中国货币市场》杂志2022.06总第248期。

更多阅读

◆中美利差波动背景下的人民币汇率走势

◆新加坡的加密货币监管

◆美元对人民币掉期点为何偏离“利率平价”？——国际收支的视角

扫码关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