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G投资对全球的影响，是否只是一个万亿美元的幻想

作者 | 鹏羽

流程编辑 | 小白

“

以社会和环保为名义的ESG投资基金狂热增长，受益的真得是社会和环境吗？

”

最近海外兴起了ESG投资，并且有不少相关的ETF成立。

ESG，即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Environment、Social Responsibility、Corporate Governance），包括信息披露、评估评级和投资指引三个方面，是社会责任投资的基础，是绿色金融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ESG投资名义上在于为社会和环境保护作出贡献，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最近风云君读了一篇关于ESG投资的研究文章，这就来为各位解读一下。

一、ESG投资的五个阶段

4月8日，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观测台报告说，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含量已达到百万分之419，是400万年来的最高水平。

同一天，全球最大的资产管理公司贝莱德（BLK.N）集团（BlackRock, Inc.）宣布了另一个里程碑：成功筹集了12.5亿美元，将会用于美国碳转型基金（U.S. Carbon Transition Readiness ETF）。这将会是历史上最大的ESG主题ETF。

贝莱德首席执行官拉里·芬克对客户承诺，该基金的成立是公司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的积极措施，公司不是一个“被动的观察者”。

作为最大的资产管理公司，贝莱德在社会和环境的所作所为应该代表着乐观的一面。但是，看似乐观的东西，也会带来破坏性的后果。

ESG投资事实上可以分为五个阶段：

一、企业意识到他们有责任解决日益严重的社会和环境的问题。

二、学者们围绕着这一主题进行了大量的研究。

三、评级机构、指数提供商、数据公司、顾问和其他金融机构急于创造ESG相关产品，强调企业和投资者可以由此获得出色的财务表现并对社会和环境产生积极影响，最终获得双赢。

四、投资者和其他人慢慢认识到，按照目前实行的ESG投资，不太可能导致财务表现出色，于是大多数人转而不关心对全球环境的影响。

五、重新认识到ESG投资的机会和不足，以应对日益增长的社会和环境挑战。

目前为止我们处在第三个阶段之后。不幸的是，当我们进入第四阶段时，很明显，我们夸大了ESG所谓环境保护和投资的双赢，并正在分散我们对经济体系变革所需要的注意力。

随着ESG投资的加速，地球经历了有史以来最热的20年。南极洲正在融化，美国的收入不平等一直在扩大，物种的消亡速度越来越快。与此同时，道指正在屡创新高，资管行业欣欣向荣并开拓新的投资类别。

二、第一阶段：Timberland等公司觉醒

贝莱德的举措还得追溯至20年前。当时，一些公司扩大了他们的社会和环境的责任范围，其中一家公司是Timberland（TSBK.O）——市值约十亿美元的鞋类和服装公司。

Timberland在2002年首份企业社会责任（CSR）报告中表示，公司付费让员工完成40小时的社区服务，并在其配送中心和公司总部安装了可再生能源。Timberland认为，公司在应对社会和环境的挑战时可以发挥作用。

尽管Timberland做出了初步的努力，但当时商业、学术界和华尔街的普遍观点是：企业的社会责任只会分散其注意力。

不过，Timberland这类企业的坚持，获得了越来越多的非政府组织和咨询机构的支持。后者帮助企业定义和报告他们对社会和环境影响。1997年，联合国环境署成立了全球报告倡议组织（GRI），并建立了第一个全面的可持续性报告框架。

GRI的前首席运营官，Ralph Thurm说：“可持续发展披露的缺失是21世纪初普遍存在的问题。未来数据或将允许消费者和投资者向公司施压，要求其更可持续发展，为环境保护贡献力量。”

随着时间的推移，华尔街对企业的社会和环境责任的看法发生转变，从敌意变成了中立。有意思的是，一项学术研究调查了1993年至2007年的企业社会责任评分和卖方分析师评级之间的关系，得出的结论是：分析师和投资者对企业社会责任的看法已经从“有损股东财富”变成了“不那么悲观”。

三、第二阶段：学术研究

2012年的一项具有开创性的研究开始改变投资者的情绪。哈佛大学商学院和伦敦商学院合作研究调查了上百对可比公司，每对可比公司都在同一个行业（如沃尔玛（WMT.N)和凯马特（Kmart）公司），一个归类为“高可持续性”，另一个归类为“低可持续性”。分类的依据是分析每个公司的企业社会责任举措以及实施的结果。

在学者们研究的前六年时间里，高可持续性和低可持续性公司的股价走势几乎相同。然而，在更长的18年时间框架内，学者们发现，高可持续性的公司的平均回报比低可持续性的可比公司高出4.8个百分点。

这项关于公司可持续性和财务回报的研究结果被广泛地在学术期刊中引用。

他们的结论是：“在可持续性发展问题上表现良好的公司明显优于这些表现不佳的公司，这表明企业对可持续性发展的投入提高了企业股权价值。"

四、第三阶段：学术研究快速影响市场

有了这些研究，华尔街迅速启动。高盛（GS.N）和贝莱德通过收购和招募新员工来支持ESG投资产品的发售。2016年的《华尔街日报》报道称，摩根士丹利（MS.N）和其他公司的研究消除了投资者必须牺牲回报来做好事的担忧。投资公司们的态度集体发生了转变。

随着千禧一代以及女性投资者的增加，ESG投资更是踩准了时机。一个资管经理透露了一个想法：致力于解决日益严重的ESG问题的公司实际上是一个回报更高的资产。ESG投资不需要公司做出牺牲。相反，最终这会被证明是双赢的。

但是，这种双赢的叙述或许被夸大了。ESG投资这个词在最近五年才开始流行起来。现在，根据全球可持续投资联盟（GSIA）的数据，全球资金的三分之一被投资于ESG资产。

在过去两年里，流入ESG的资金几乎是其他股票资产的两倍，目前平均每天流入数十亿美元。

（2018年三季度到今年二季度的可持续基金资产规模）

为了评估ESG投资的价值和全球影响，我们首先要确定市场的规模。然后我们需要验证ESG是否能提升阿尔法系数或者带来更大的财务回报，是否能给环境和社会带来积极的影响。

那么ESG市场的规模如何呢？不幸的是，这还不能确定。目前对ESG市场规模的测算相差超过万倍。最大的测算值达103万亿，最小测算值仅160亿。

五、第四阶段：未知的市场规模是一个警告信号

对于ESG资产，目前没有共同的定义和法律框架。如果没有法律框架，资产管理公司可以以任何他们喜欢的方式构建ESG投资组合。比如说，如果资产管理公司选择投资所有ESG评级靠前的公司，那么这个ESG基金可能最终会持有化石燃料和枪支公司的股票。

贝莱德的这个美国碳转型基金和ESG、碳排放和气候变化似乎没有什么联系。该基金的最大的持仓板块是信息技术（占基金的28%)和医疗保健(占基金的13%），持仓最大的个股是苹果（AAPL.O）（占该基金的5%），并持有伯克希尔哈撒韦（BRK.N）、可口可乐（KO.N）、迪士尼（DIS.N）等。

其他ESG经理在其基金中也持有科技和化石燃料类股票。例如，the Northern Trust World公司定制的ESG基金在石油和天然气集团中进行了50多笔投资，总计2.13亿美元。

更可笑的是，InfluenceMap的最近一项研究显示，71%的ESG品牌基金持有的投资组合与《巴黎气候协议》的目标不一致。该报告的结论是，即使是“本报告中分析的以气候为主题的股票基金，也表现得与大盘指数高度相关。”

监管机构（尤其是欧洲）认识到，上述ESG投资的行为是不能一直放任的。监管正在逐步介入。但是到目前为止，资产管理行业的粉饰太平仍毫无消减。

六、关于ESG投资能否提升阿尔法系数的研究

尽管缺乏监管，ESG资产规模仍在继续增长。这是因为个人、家族投资、养老基金和捐赠基金等的投资需求在不断增加。

2015年，MSCI进行了8年的一项研究发现，ESG投资确实可以带来超额回报，即提升了阿尔法系数。摩根士丹利的一项调查也证实，美国ESG股票基金在2019年和2020年的表现均优于同行。

但是，业绩表现良好的报告是可疑的，特别是考虑到ESG基金的持仓表现。投资者是否能从ESG投资中获得阿尔法收益还有以下复杂的问题：

首先，ESG基金表现良好，但是不清楚ESG和财务回报之间的关系是相关性还是因果性。

其次，目前还不清楚一些开创性的ESG研究的认识论是否健全。Andrew A. King和Luca Berchicci的研究得出结论：ESG的高回报“可能是一个人工粉饰后的统计结果。”

第三个挑战是确定超额回报来自哪里。据MSCI称，前20家ESG基金中最常见的股票是谷歌的母公司Alphabet（GOOGL.O）。事实上，信息技术公司在大多数ESG基金中所占比例最大，而能源股的比例最少。MSCI指出：“这种基于行业的风险敞口是许多ESG基金短期表现优于非ESG基金的关键因素之一，因为科技股在2020年上涨，而能源股下跌。”

虽然ESG可能不是投资者超额回报的来源，但资产管理公司通过管理这些基金赚的盆满钵满。根据FactSet的数据，被定义为社会责任投资的基金管理费用比普通基金高出43%。《华尔街日报》写道，这可能是“资产管理公司是可持续投资的最大参与者之一”的重要原因。

七、既然阿尔法系数无法被证实，那么对社会的积极影响呢

ESG投资承诺了更高的回报和对社会的积极影响，投资者几乎凭空地接受这一点。目前已有成千上万的研究来探索ESG投资和阿尔法系数之间的关系，只有少数学者探索了ESG投资是否会对社会和环境有积极影响的问题。

某些类型的ESG投资确实兑现了投资承诺。根据Global Impact Investing Network的数据，以全球影响为名义的基金经理们虽然在气候技术领域（如交通、农业技术、能源和土地）进行了投资，但这些投资只占ESG的不到1%。

剩下的ESG投资，可能对推进环境和社会目标几乎毫无作用。

可持续投资对社会和环境的影响可以分为三种机制：资本配置、股东参与和间接影响。

资本配置被证明影响有限，除了不成熟市场中的小公司。

不幸的是，股东参与也只是ESG投资的一小部分，甚至来自大型资产管理公司的ESG基金也并不总是能在各种公司投票上支持环境和社会的提案。最近的一项研究显示，历史最悠久且规模最大的ESG指数基金——领航富时社会指数基金，在过去14年里有超过95%的时间都是弃权或投票反对环境和社会相关提案。

商业公司会按照其规则和激励措施行事。生物多样性压力、水质表现、温室气体排放和强制加班等社会环境问题，并不是公司治理所要面对的常态化问题。《货币周刊》主编梅林·萨默塞特·韦伯说：“ESG基金中的大部分，会对我们生活的世界产生和非ESG基金同样的影响。”

为了更直观地表达上述观点，这里举一个可口可乐的例子，可口可乐一直是评级公司公认的ESG领导者。

可口可乐公司将用水定义为其最重要的可持续性因素之一。随着水变得越来越珍贵，可口可乐一直面临着各方压力。

2007年的印度和美国，有针对可口可乐耗尽地下水方面的校园抗议活动。作为回应，同年，可口可乐承诺到2020年实现“水中立”。可口可乐提前五年实现了其目标，宣称“我们每使用一滴，我们就回馈一滴。”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可口可乐与数百家非政府组织合作，开展从保护、再利用到卫生等项目。该公司每年恢复大约2000亿升的自然水，听起来令人印象深刻。

然而，可口可乐的这一举措还是有问题的。首先，可口可乐定义的水中性不是区域限定的。换句话说，可口可乐可能会耗尽世界上的部分水源，同时在其他地方增加一个健康的水源，以实现其目标。

此外，可口可乐还将水的中立性定义为其生产中使用的水。然而根据该公司的数据，可口可乐公司90%以上的用水发生在其装瓶厂之外，主要发生在甘蔗田和装瓶的塑料制造过程中。

尽管我们实际上并不知道可口可乐的总用水量是上升还是下降，但该公司的ESG投资评分很高。

ESG基金最终还是以财务回报的基准来衡量，而不是根据它们所提供的社会和环境影响来衡量的。既然基金不受监管，那么科技股成为ESG基金投资组合中持有最大的类别，以及碳排放持续增长就不是什么谜了。

八、第五阶段：重新觉醒，金融可以影响环境的变化

除了ESG投资外，还有些好消息。基于环保压力，目前已有1000多家公司承诺以科学的方法对地球环境产生积极影响。各个国家和公司最近都加快了对净零碳排放目标的承诺。

微软（MSFT.O）已承诺到2030年实现零碳排放，并到2050年完成自成立以来的碳排放中和目标。日本和欧盟承诺到2050年实现碳中和，中国到2060年实现碳中和。

与此同时，可再生能源和电池储能价格的大幅下跌使得化石燃料在世界大部分地区变得没有竞争力。政府对氢能源、再生农业和塑料回收等技术进行支持，并推动资金流入电池、清洁水泥和钢铁等可以解决气候问题的技术革新领域。

投资者的共识是，金融是可以对社会和环境产生积极的影响的。由比尔·盖茨领导的气候技术企业“Breakthrough Energy”公司通过两个方面来评估其投资：

1、该公司的回报是否出色；

2、该技术是否有潜力每年减少5亿吨碳排放量（约占目前全球年排放量的1%）。

比尔·盖茨现在正在投资其第二只价值10亿美元的基金。而在过去的五年里，已经有超过600亿美元流向了气候科技领域。

股东参与也被证明是提供环保影响的有力工具。在Engine No. 1对冲基金的努力下，埃克森美孚（XOM.N）董事会中的12名董事更换了3个，以此推动埃克森美孚更积极地投资可再生能源，同时努力使其传统的化石能源业务脱碳。尽管该对冲基金仅持有埃克森美孚0.02%的股票，但是其提名的3位董事获得了贝莱德、道富（STT.N）和领航（Vanguard）的支持。

最后，还需要对ESG基金进行更严格的基准测试。为此，需要一个科学的测量标准，并且将从其公司治理层面扩展到资产管理公司的投资层面。如果这个测量标准被采用，那么将更好验证资产管理人员是否在致力于将资金投入那些应对气候变化的公司。

原文链接：

https://www.institutionalinvestor.com/article/b1tkr826880fy2/The-Trillion-Dollar-Fanta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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