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杰：未来，谁能走到世界创新前列，谁就是中国一线城市｜全景·卓识

“国家创新体系应该积极促进基础研究与产业创新的融合，高效创新依赖于市场制度与政府行为的有效结合。”

创新，是国家经济发展必然绕不过的话题。

“当前，我们正处于转型的新时代，加强科技创新的难度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在近日由湖南大学深圳校友会财经分会与深圳上市公司协会主办的第三届粤港澳大湾区财经高峰论坛上，深圳市原副市长、哈工大（深圳）经管学院教授唐杰就国家创新体系、基础研究与产业创新的融合做了专题演讲。

唐杰教授在演讲中用六个关键点对创新理论研究的实践意义进行了深入浅出的分析，他认为基础研究是重大创新源泉，要注重提高原始创新能力，发布高配理论及原创理论的高被引论文亟待重视；基础科学要走向产业技术的跨越，需要形成产业层面和基础研究层面的合力，让科学技术变成通用技术带动整体创新；政府创新政策具有双重效应，政府的重要性在于不干预企业而是补充企业的创新能力，激励企业创新；竞争生存推动创新，降低创新社会成本，在新的形势下找到新的发展带来高端的创新；推动高校研究机构与企业进行整合，形成双重创新源泉；产业链是创新增长的基础，增强产业链的复杂性应被重视起来，空间集聚营造了共享的学习型外部环境，外部性带来的知识溢出和信息共享增强了空间集聚效应。

唐杰教授认为，创新集聚与开放创新具有共生性。一方面，中国创新的发源地具有集聚效应，能够成为国际创新的发源地。以深圳南山区高新园为例，美国政治打压的中国几个高新企业几乎都聚集在此，这里每平方公里税收超过8亿元，研发投入占GDP比重达4.83%。“华为每年运用于研发运转的费用投入相当于8个香港的研发费用”。

在另一方面，创新也是开放的，深圳与美国合作的专利占总专利数的比重为17%，与日本合作的占8%，与韩国合作的占7%。唐杰对此表示，深圳丰富而复杂的专业化分工体系加剧了竞争格局，也为不同规模的企业创造了机遇。区域内的竞争驱使企业积极进行创新研发活动以提升竞争力。

而对中国未来创新的发展方向，唐杰教授用经济复杂性、产业链与创新的关系进行了深入阐述。下文为唐杰教授演讲实录。

人物介绍：唐杰

深圳市原副市长、哈尔滨工业大学（深圳）经管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研究领域: 宏观经济学、空间（区域）经济学等。

演讲实录：

新形势下的高端竞争需要创新驱动生产力

如何看待过去、现在和我们未来的发展？40年我们确实取得了伟大的成就，但是其实40年过去之后，我们又回到了一个起点。

未来我们可能要看到新的内容、新的理念，要面临着更高端的竞争。如何在一个新的形势下找到一个新的发展，每一轮的丰收都是不一样的，我们付出的努力如何迎来更好的丰收？

诚如习主席所讲，发展动力要从主要依靠资源和低成本劳动力等要素投入转向创新驱动。加快科技创新，推动高质量发展；加快科技创新，提高人民高品质生活；加快科技创新，构建新发展格局；加快科技创新，顺利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等需求的新理论。我们当前是在转型的新时代，加强科技创新看起来难度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很多。

世界银行2019年《世界发展报告》破天荒地提到中国，点明深圳从劳动密集型低成本制造业向高技术、高技能、技术密集型生产成功转型。深圳建立特区四十年来持续高速度发展，目前为止已经进入了全球创新城市的前列，深圳作为一个代表性现象，引起世行的关注，我觉得并不意外。

因为深圳就是这样，40年前深圳深圳的经济总量为2.7亿，现在达到了2.7万亿；40年前深圳的税收为三四千万，现在超过了9000亿；40年前深圳人均GDP只有200美元，现在人均GDP三万美元。

我们当年做服装、箱包、旅游鞋起家，那个时候我们用三万美元，现在越南用三千美元就做到了，是我们的十分之一，我们能跟他去争低端劳动中心吗？

加强基础科学研究，创造良好科研生态

从联合国工发组织的《国家与地区制造业技术密度比较报告》中我们可以看到当前面临的问题。全球平均水平的中高端制造业比例为44.7%，而我们只有42.2%，我们和东亚（日本、韩国等）相比就差距15个百分点。

为什么在这里我们没有被卡脖子，因为卡脖子等领域不在于大规模的工业制造而在于更高端的领域。目前整体而言，我国制造业产出规模大，创新能力低，缺乏核心竞争力，升级速度不快。

引用任正非的一个讲话，说一下美国科学发展的过程。二战前50年时间，尽管美国产业已经领先全球，但在科研上充满功利主义，不重视基础研究、基础教育，大量依赖欧洲的灯塔照耀，利用欧洲的基础研究成果，发展短平快的产业。在二战尾声，万尼瓦尔·布什提出要重视面向长远目的基础研究，逐步摆脱了对欧洲基础科学研究的依赖，美国基础科学研究领跑全球。美国的科技发展史就是一面镜子。

我们注意一个叫巴斯德象限，这是刘鹤同志曾经用过的一个象限。在象限里头，我们首先要看的是习主席为什么要强调基础研究，持之以恒加强基础研究，明确我国基础研究领域方向和发展目标，加大基础研究投入，在财政、金融、税收等方面给予必要政策支持，创造有利于基础研究的良好科研生态，建立健全科学评价体系、激励机制，持续不断坚持下去。

基础研究在于什么？中国经济发展如何实现从跟跑走向并跑到领跑？在于人类的科学知识要从0点沿着纵轴加大力度，提升经济发展的科学含量。也要从横轴加强产业技术创新，推动大学与产业结合，人力资本、科研成果市场化，实现产业发展科学化。 

在文艺复兴以后，西方走向了一个科学发展过程，出现了一代又一代像哥白尼、伽利略、牛顿、爱因斯坦这样的大师，他们从科学当中获得了快速发展，这是我们的落后开始。我们要保障我们的教育基础科学，一个没有强大基础科学的民族可以屹立于世界是难以想象的。

减少政府干预，提升企业创新能力

可以说，高效创新是依赖着市场制度与政府行为的有机结合。

简单来说创新来自于两种力量，一种力量是科学家，一种力量是企业家，如何把这二者变成一个创新共同体，如何让大学迸发出更多的技术科研成果，如何将这样的科研成果转化为产业？一些集中了优秀大学的城市为何基础科学和产业技术不能领先？从专利技术来源而言，北、上、深三个城市的专利技术来源于本地企业的占比，分别为15%、8%和21%，产业开放合作程度不同。

创新怎么来衡量？以深圳为例，当前深圳等创新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高度？深圳的R&D已经占到了GDP的4.83%，单单一个华为每年用于研发运转的投入费用相当于8个香港。我们由此可以看出深圳和香港在创新方面已经出现了差距。香港大量投入基础研究创新，但没有一个有效的机制激励这些基础研究成果进行转化。

但创新也有悖论，对于创新的支出增加，例如在发明专利、科学论文等方面的投入都是中间过程，而非创新产生的实际效果。我们鼓励创新专利，会不会变成专利流氓？如何创造出可以衡量的创新成果值得讨论。

要想提高创新效率，一定要形成企业产业层面和科研机构基础研究层面的合力。只有这样，才能让一种新得技术变成通用技术，进而渗透到生产的方方面面，带动我国整体创新，进而推动中国社会的数据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

而深圳当前正在大量实施的一个计划就是由政府大力资助企业以增强企业的创新研发能力。有效的政府创新资助政策能够提升企业创新能力和创新收益，强化企业的创新意识。目前深圳7500家中小企业已获得了企业的支持。

我觉得技术研究很重要，但是高配理论更重要，基础研究和产业化之间的关系需要一个调整，深圳能够转型升级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基础，即VC、PE在深圳的崛起。到目前为止，深圳也是全国京津冀、长江三角洲和深圳各三分天下有其一的VC、PE的总部所在。这是深圳能够走出来变成一个创新型城市的重要因素。市场化、法制化、国际化，深圳的VC、PE现在可以到全球去评估技术、买技术、参股技术，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的对手或者它面临的竞争者是全球高水平的。

此外，深圳发展最快的一个领域就是知识产权质押，通过发明专利授权量的增长带动企业利润增长。联合国知识产权组织每年都会出一本创新报告，排名在全球前100的创新集群大致的评估标准一个是看待城市发表的科学论文，另一个是城市申请PCT的专利数量。在这里我们能够发现什么叫中国一线城市？中国一线城市就是进入了全球创新前10名的城市。这里包括北京、上海、深圳、香港、广州。第一名是日本横滨，第二名就是深港。

我国产业链复杂程度亟待提高

如何实现习主席所讲的建设创新型国家的任务呢？从这个创新报告来说，当我们处在全球100名的这些城市中，有更多的城市进入了前20名，我们就是创新。大家还可以看到长沙、长春、成都、南京的位置，

我们大概有17座城市进入全球前100，但是只有4座是在全球前10，多数是居在中后第三批的。那就意味着这些城市集中了优秀大学，但是没有更多优秀的科研产品。我们需要讨论的是什么？为什么集中优秀大学的城市，它的基础科学和产业技术的发展并不能够领先？我们其实还可以讨论什么，未来谁可以进入中国一线城市？那么很显然，走到创新的前列就是中国的一线城市，你不能够走向创新的前列，你就不能够成为一线城市。

用经济复杂性、产业链与创新的关系来说说中国未来创新发展的方向，2005年，研究显示按照世界大类制造品门类生产力排名，中国排全球第10，日本则是第16位；但如果考虑到产业链的迭代，去看制造业和其他产业的关系，则日本排名全球第一，中国是第51。这表明当时我国产品是浅层次的，因为没有复杂产品，创新程度也不够高，我国产业链复杂程度目前还不够。未来看待深圳发展如何、广东发展如何、中国制造业发展如何，取决于我们能不能生产出告别简单走下坡路的低技术走向高技术发展。

创新高度依赖于复杂的产业链，那么产业链走向复杂性应被重视起来，当前中国创新的发源地已经成为国际创新的发源地，要进一步发展产业链和产品的发行，政府和市场应当合力强化国家创新体系的建设。

政府的重要性在于不干预企业的行为而是能够补充企业的创新能力，激励企业做创新。深圳政府就是面对一个极其发达的市场，不会干预企业行为。在这样一个竞争者公平的市场，深圳以更多的科研支出、政府公共支出、教育支出创造一个企业创新发展的一个良好的基础。

再一个，制造业的数字化和数字的产业化是构成推动经济增长未来10年至20年一个重要的方向。在这样一个方向下，以GPTs、网络与产业为基础的竞争协同是一条高效创新的基础之路。行业内企业竞争且相互知识外溢，推动行业规模扩张，行业共享技术知识越多，企业进入门槛越低，企业数量与行业规模扩张越快，数字行业中采用数字技术程度越高，企业数量就越多，数字技术在各行业中蔓延加快，产业数字化就愈发明显，是这么个理。

最后，我还想强调一下产业链是很重要的内容，没有产业链或者说不加入产业链，一个企业无法生存。识别出自己和产业链的关系，在产业链当中找到自己一个确切的背景，可能是未来企业发展的关键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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