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银行资本补充的现状、困难与出路

作者： 中国货币市场 | 2020-03-12

内容提要

2019年以来，从金融委到一行三会，多次提及要大力支持商业银行补充资本，尤其是重点支持中小银行补充资本，可见中小银行资本补充的重要性和艰巨性。有鉴于此，文章从中小银行资本补充的现状出发，研究中小银行资本补充的主要困难，从改善中小银行的融资环境、鼓励地方政府发行特别地方债、进一步完善现有资本补充方式等方面尝试提出中小银行资本补充的具体建议。

中小银行是指以城商行、农商行为代表的地方法人金融机构，是中国金融体系中重要组成部分，其对实体企业融资、尤其是中小企业融资作用明显。2017年起，金融监管开始抑制中小银行同业业务发展的冲动，中小银行资产规模增速降幅明显。与发展速度快速下降相对应的是，中小银行资本紧张问题日益突出，进而影响信贷投放，掣肘中小企业融资乃至全局性经济发展。国务院、金融委和一行三会在内若干政府和部门连续出台各类政策，鼓励商业银行补充资本，并于2019年开始重点关注中小银行的资本补充问题。有鉴于此，本文从中小银行资本补充的现状出发，研究中小银行资本补充的主要困难，并尝试提出中小银行资本补充的具体建议。

一、中小银行资本补充的现状

中小银行“缺资本”是一个不争事实，但“缺资本”是如何表现出来的，除了资本充足率还有没有其他指标，本文从包括资本充足率在内的多个角度尝试分析：

（一）资本充足率角度

根据银保监会公布的各类型银行资本充足率，2014年以来，大型银行资本充足率明显提高，股份制银行和外资银行相对稳定，城商行在12%的水平上小幅波动，但2019年较2017和2018年有所下降，农商行则呈逐年下降趋势。从资本充足率的时间变化趋势上看，中小银行资本补充压力相对其他银行压力更大。

（二）资产与资本增速角度

理论上，资产增速与资本增速应当保持较强的相关性。由于中小银行资本补充渠道更少，因此资本补充更加依赖于资产获利能力，二者的相关性更强。银保监会数据显示，2015-2019年各类银行资产增速与资本增速总体相关。不过，2019年大型银行、股份制银行与中小银行资产资本增速出现差异，大型银行和股份银行的资产与资本增速均大幅提高，而中小银行资产增速与2018年增速比较接近，同时资本增速继续下降，凸显出中小银行资本压力较大的现实。

（三）ROA与不良率角度

净利润增长是商业银行资本补充的主要来源。2014年以来，所有类型的商业银行ROA均在不同程度下降，意味着新增资产的边际收益在下滑，依靠规模获利的时代已经过去。与大型银行相比，中小银行ROA降幅更大，城商行、农商行分别下降0.4和0.5个百分点。一边是资产获利能力下降，而另一边是不良资产压力陡增，相对于2014年，城商行不良率上升1.3%，农商行上升2.1%，远高于其他类型银行上升幅度。可见，中小银行资产获利能力下降幅度更快，不良资产压力更大，因此资本补充的压力相对也更大。

（四）样本银行的微观角度

以101家城商行数据（占全部城商行家数的75%，占全部城商行资产规模的93.8%，数据略）为样本，考察中小银行2014年与2018年资本变动的内部结构差异。相对于2014年，101家城商行当中，2018年资本充足率提高的有63家，占比62.4%，这与银保监会披露的2018年城商行资本充足率高于2014年0.6个百分点的结论一致。涨幅最大的前二十家银行多集中在中部和东部发达地区；跌幅最大的十家银行则多分布在西部和东北地区，中小银行不但与大型银行、股份银行存在着资本补充问题的差异，就是在中小银行内部，也可能存在着比较明显的地域差异。

二、中小银行资本补充的途径

根据商业银行资本管理的监管要求，中小银行资本补充的主要来源包括内源性补充和外源性补充。

（一）内源性补充

利润转增是非上市银行尤其是中小银行内源性资本补充的主要来源。银行规模越小，资本补充对利润转增的依赖越大，2015-2018年期间农商行所有者权益增加额甚至超过了利润增加额。这一数据结论与一般经验基本吻合，银行规模越小，可选择的资本补充方式越少，也就越依赖利润转增的内源性补充方式。

各类型银行利润转资本的估算

资料来源：银保监会

（二）外源性补充

1.二级资本债。2013年，二级资本债取代了之前商业银行发行的普通次级债。尽管只能用于补充二级资本，但对于资本稀缺的非上市银行来说，这是外源性资本补充的重要方式。2014-2019年期间，各类型商业银行共发行二级资本债23093亿元，其中，中小银行发行6969亿元，占比30.2%，这一比重与中小银行的资产规模占比相当（2019年末中小银行资产规模合计占比32%）。从二级资本债发行数量看，2014-2019年期间中小银行二级资本债共计发行393只，占比达到85.6%，可见中小银行对二级资本债的依赖程度之高。

2.定向增资。对于非上市银行来说，一级资本的补充需要通过股东定向增资，但从实际情况来看，股东们对非上市银行的配资热情并不高。2019年，中国证监会批复允许定向增资的城商行、农商行共计30家，筹资131亿股，其参与程度与补充规模远低于二级资本债。

3.优先股。2019年7月，银保监会和证监会联合发布文件放松优先股发行条件，明确了非上市银行在满足一定条件下无需在“新三板”挂牌即可直接发行优先股，为中小银行开辟新的资本渠道。尽管目前尚未有非上市中小银行发行优先股，但随着政策的进一步放松，此种方式可能成为中小银行增加资本的补充渠道。

4.永续债。自2019年1月17日银保监会批准中国银行发行永续债以来，2019年全年商业银行共计发行永续债5696亿元，共涉及16家发行主体，其中包括3家城商行，发行规模合计146亿元，占比2.6%。与优先股相比，永续债股性较弱，从公司治理角度来看，发行主体无需承担股权结构变更风险，因此永续债对于中小银行来说更具有吸引力。

三、中小银行资本补充的困境

（一）补充渠道不断增多，实际可选方式有限

目前，中小银行外源性资本补充的渠道不断增多，但不论是哪种方式，都涉及一个本质问题，即银行资质。以101家城商行样本为例，资产规模低于2000亿的有55家，总规模仅有5.7万亿元，不及一家大型股份制银行。对这55家小型银行来说，也许发行二级资本债都困难重重，更何谈永续债和优先股，因此更多银行仍需要依靠内源性补充方式增加资本。与此同时，内源性资本补充又面临着中小银行资产净利率不断下降，不良压力不断提高的不利局面，因此尽管政策上高度支持中小银行积极“补血”，但在实际效果上，“可选”与“能选”之间仍有较大差距。

（二）信用环境收缩，融资能力减弱

2019年，金融系统发生的个别违约事件使得中小银行资本补充问题更加严峻。尽管央行多措并举稳定金融市场流动性，但是货币政策传导似乎出现了断层，中小银行流动性出现了分层问题。2019年末，全市场同业存单余额较上年同期增幅8.4%，总体保持流动性宽裕。AAA评级存单年末余额占比为85.6%，较上年增加5个百分点，这意味着中小银行同业存单发行规模被大幅度压缩。2019年5月24日到2019年末，AA+以下存单到期规模23054亿元，发行规模15852亿元，发行成功率仅有68%。而实际情况也许更为残酷，同时期有76家小型银行发行成功率为0，这意味着，对于诸多规模更小的银行来讲，发行同业存单吸收短期资金的行为都如此困难，其补充资本吸收长期资金的难度可见一斑。

四、中小银行资本补充的出路在哪里

从经济增长角度来看，中小银行应当在促进地方经济发展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中小银行强则中小企业兴，中小企业兴则实体经济旺，而在中小银行资产和利润增速不断下降的背景下，完成这样的使命需要通过补充资本以提高信贷投放的空间和能力；从中小银行自身角度来看，不良率逐步走高，利润不断下降，内源性资本增长的方式遭遇瓶颈，存量资产面临着更大风险压力，不良率提高将会进一步恶化银行评级结果，而信用资质变差将更难获得外源性资本，如此恶性循环将导致中小银行经营发展步履维艰。鉴于中小银行当前面临的主要困境，我们建议从以下三个方面支持中小银行补充资本：

一是改善中小银行的融资环境。说到底，资本补充是银行发展的长远考虑，在流动性分层的市场环境下，负债稳定是当下要迫切解决的首要问题，眼前的生存问题若无法解决，长远的发展前景也无从谈起。因此应当尽快出台定向降准降息、定向再贷款等针对性政策，以改善中小银行的融资环境，先稳定存量资产与负债的流动性，再提高公司治理结构和经营绩效，进而改善各项指标提高信用评级从而获得投资者认可。

二是鼓励地方政府发行特别地方债。尽管政策上一直在拓宽资本补充渠道，但是对于中小银行来说，尤其是小型银行，所有资本补充工具都受制于经营资质，正所谓“远水难解近渴”。借鉴特别国债的发行方式，可以着手推出特别地方政府债，相当于地方政府背书下专门用于中小银行资本补充的金融债，此举既能缓解地方政府资金紧张的局面，又能为中小银行募集资本金，减轻投资者对信用风险的担忧。

三是进一步完善现有资本补充方式。要提高永续债和二级资本债的流动性，创新永续债的担保机制，提高投资者认购永续债、二级债的积极性，适当降低上述债券的风险权重，通过设置风险缓释期，在一定期限内降低持仓资本债券风险资产占用比例，利用预期引导的方式建立市场化的干预机制。

中小银行在宏观经济影响和自身发展诉求的双重驱动下，资本补充需要已迫在眉睫，银行自身首先要提高经营水平，保障资产质量，增厚营业利润，通过利润留存完成资本补给；监管层面也要完善制度创新，实现面向中小银行政策的针对性和有效性，在多措并举之下，为中小银行稳健发展营造积极健康的成长环境。

作者：蒋书彬、杨旭，龙江银行

原文《中小银行资本补充的现状、困难与出路》全文将刊载于中国外汇交易中心主办《中国货币市场》杂志2020.03总第221期。